債主和債仔之間的關係存在一種定律,無論何人何時何地都不能改變。
問人借錢那位,未借到手之前,可以跪在地上喊到口水鼻涕直流,完全喪失理智似的。
借到手之後,債仔變回正常人,卻輪到債主失去理智了-債主喊到口水鼻涕直流,因為追極債仔都唔還錢。
「男女之間嘅瓜葛,又何嘗唔係一樣?」馬丁說完這個債仔與債主的比喻之後,放了一張紙巾在 Rachel 的掌心,給她擦眼淚。「關係未發生之前,男人扮狗吠都可以;關係發生之後,女人扮狗吠都於事無補。」
極痛之時聽到這個比喻,竟然讓她不禁笑起來,淚腺分泌突然減少。「呢個比喻 ok 喎,」Rachel 大大力呻了兩下鼻涕,「你諗㗎?」
「睇戲聽過類似對白,」馬丁遙望著維園那個噴水池說。
「係咪每個男人都係債仔心態?」她突然從公園的長凳站起來看著還是坐著的他,語氣似在盤問。
「我係唯一嘅例外,我已經鍾意咗你好耐。」馬丁想這樣說,但當然沒有表白的勇氣,因為 Rachel 的男朋友就是他們的老闆。
一小時前。
老闆在會議室 con call 至深夜才離開,出來的時候見到 Rachel,不耐煩地問:「你做乜仲唔走?」諗住等埋你先。「等埋我做乜啫?」以為今晚過去你度嘛......「聽日大家都要返工,你過嚟做乜啫?走啦。」
「走啦」兩個這樣簡單的字,由一個討厭你的男人說出來,原來是這樣冷血,她哭了。
Rachel 準備轉身離開,就在這時候老闆突然「哎呀」一聲。最近公司進行回購計劃,這個老闆每天都飽受壓力,以致經常胃痛。Rachel 立刻從手袋拿了一盒幸福胃的素出來,想餵他吃一顆,怎料他大聲怒吼了一句「唔要呀」,大力撥開了她的手,胃藥跌在地上。
老闆見狀立刻道歉,但 Rachel 已經淚灑當場,然後飛奔離開。
兩人也沒有察覺到馬丁還在公司,每格畫面,他都看在眼裏。
從後趕上的馬丁,一路陪著 Rachel,不經不覺由灣仔走到維園。
「使唔使諗咁耐呀?」Rachel 對著沉思中的馬丁說。
「吓?諗咩呀?」
「我問你,係咪每個男人都係債仔心態。」
他看著她,說:「最傻嘅女人就係好似你咁,以為氹得個男人越開心,個男人就會越鍾意你。」
「呀男人,咁請問係咪要令到個男人越傷心,個男人就越鍾意你?」她輕視他的分析。
「你係要令到自己開心,永遠擺自己喺第一位,擺佢喺第二位,佢就會識得緊張你。送到埋口畀佢食,佢點會珍惜?」
一句老掉牙的道理,聽在迷途羔羊的耳朵裏,竟變成如雷貫頂的金石良言;小男生頭頂上的光環奪目四射,毒男正式變身成戀愛達人。
由那天開始,一字記之曰「忍」。
好幾天後。
「佢問我嬲完未,想約我今晚去食意大利嘢。」Rachel 向達人匯報最新發展。
「傻豬,冇嬲喇,不過今晚唔得閒,舊同學生日呀。」達人叫她這樣回覆,她半信半疑下照做。
「死啦,今晚流流長點過呀,」她開始後悔,「我已經掛住佢。」
馬丁拉 Rachel 到超級市場買材料,帶她到他的家弄台南小吃。原來簡單加幾滴紹興酒煮滷肉,會立刻香味四溢;暖烘烘的廚房和香噴噴的滷肉飯,讓她開始嚐到放自己在第一位的另類滋味。
又好幾天。
「佢話嬲還嬲,可唔可以同佢睇完演唱會先嬲?佢專登叫人留飛,仲要係我最鍾意隊。」
「今晚約咗人去東涌燒嘢食,不如你都一齊嚟?」達人如是指點。
意料之內,老闆男朋友回了一句「咁你玩得開心啲」。
那一晚,馬丁真的約了一大班朋友 BBQ,當然沒有少了 Rachel 的份兒。燒烤去得多,搞到成個 bonfire 咁,又是一次全新體驗。有人帶了結他,眾人輪流唱歌,馬丁唱到五音不全。「我笑住,回答,講一聲,我係我。」糟透的歌聲引來全場恥笑,Rachel 卻出奇地聽得如癡如醉。
凌晨時分,Rachel 向各人道別,馬丁提議送她回家,她欣然接受之際,在十步之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,是老闆男朋友。壓抑著心裏的黯然,馬丁笑著說:「佢真係緊張你喇,走啦。」
「走啦」兩個這樣簡單的字,由一個愛護你的男人說出來,原來是這樣溫暖,她哭了。
再好幾天。
未到放工時間,馬丁已經準備離開公司。
「早走咁大膽?」Rachel 對馬丁說。
「今日多嘢做,好大壓力,胃痛咗成日,想早啲返屋企休息,順便買啲胃藥。」
看著馬丁離開之後,Rachel 思考了一會,決定跟上去。這一幕,都給老闆男朋友親眼目擊了。
落到樓下,正要走入對面的便利店,馬丁聽到 Rachel 從後叫住他。Rachel 從手袋拿出一盒幸福胃的素,馬丁看著全盒剩下僅餘的一粒,感動得說不出話來。
就在這時候,Rachel 的電話震動了一下,兩人一同看著螢光幕上顯示的短訊,是老闆男朋友:「BB,我個胃好痛,可唔可以攞粒胃藥畀我?」
兩人呆看著電話,不知過了多久,Rachel 忍著淚水,看著馬丁,拋下了一句 sorry 便走了。
雖然馬丁胃裏的痛楚越來越烈,但他也等到 Rachel 的身影消失後,才走回便利店,買了一盒幸福胃的素。
站在便利店門口,馬丁放了一顆幸福胃的素在口裏,抬頭看著那懂高不見頂的大廈,想像著二十七樓正在發生的什麼事。
「馬丁!」竟然是 Rachel。
他還未來得及反應,她已經撲向了他,抱得緊緊的。
馬丁的胃不痛了,因為胃的素含速效殊胃配方,中和胃酸,剎停𢲡胃痛。
「你唔係攞胃藥畀佢咩?」他。
「係呀,我擺低咗粒藥畀佢,」她,「然後同佢講,嗰一粒係我最後一粒會買嘅胃藥。」
「吓?你又知自己以後唔會胃痛?」
「我已經搵到一個會贊助我一世胃藥嘅債主。」
一個願打,一個願捱,有何不妥?
只要一個識得錫住嚟打,另一個自然可以笑住嚟捱,
幸福的定律僅是如此,無論何人何時何地都不能改變。